時政最初從當時的政府中剝離出來的原因，便是曾經的時政管理者因私廢公，這導致時政那幾年黑暗到令審神者痛不欲生，最後奮起反抗。而這些曾經的反抗者，如今卻也和他們的前任一般無二，都被同化成了令人厭憎可惡的怪物。

“其實我也有些迷茫，如果我們勝利了，那麽我們這一批新的反抗者會不會有一天也變成現在的主事者那樣的人呢？”中村歌看著夏目臉上清晰的不讚同，嘆了口氣，“你不是這樣的人這種話，在權力和時間面前是沒有意義的，我今天能否為了我的某一項利益而反抗，他日也有可能為了另一項利益而妥協。”

“沒人能夠保證自己永遠不變——或許聖人做得到，可是像我這樣的庸人並不能保證。”

中村歌嘆息著，卻被突然出現的一只貓爪拍在了頭上，“小小年紀想的東西倒是多，行了，小姑娘，你能在這個年紀有這樣的思考已經可以了。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貓咪老師收回貓爪，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他跳上桌子，弓起身伸懶腰，一雙在陽光下泛著幽幽黃綠色的眼瞳轉向中村歌，“再想下去，你這一生就不用做別的了，像我們這樣有著漫長時間的大妖都不願意花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人心與人性本就難測，只要你保證你之後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你主觀意願上想要去做的，不就行了？”

“如果是好事，就是不違背你的本心，如果是壞事，只要你不覺得愧疚，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麽說？”這只平日裏看上去好吃懶做的白團子人性化地笑了笑，“百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中村歌沈默了很長時間，她最後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得太多了。以後的事沒人說得準，要是現在就為了一個可能發生的未來而畏畏縮縮，束手束腳，那的確是沒什麽意義。”

她伸出手精準地抱住了貓咪老師，像是任何一個喜愛毛絨絨的少女一樣，抱著貓咪老師用力地蹭了蹭，使得原本還一臉正經的貓咪老師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在中村歌懷中瘋狂掙紮起來，“夏目！夏目！快來救我！”

夏目看著面前正在發生的這一幕，也跟著中村歌笑了起來，清晨的陽光籠罩著這小小的書店，將那些陰謀與陰霾都阻隔在外。

——

織夢者們的頭兒不得不再一次來到奚安白面前，為了表示自己的不情願和對奚安白的不滿，他連臉都沒有變化出來。

一團白灰色的霧氣團子詭異地飄蕩在奚安白面前，這讓奚安白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你在這裏做什麽——難道你終於克服了對我的恐懼，決定和我談談心？”

“……”霧氣團子在半空中抖了三抖，“你想多了，我只是來告訴你，我已經建立好了傳送通道，關於將你們傳送過來的那些家夥的資料也已經準備好，你可以收拾收拾走人了。”

“這可真是太熱情了，不過，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吧。”奚安白看著眼前的霧氣團子短短一段時間中已經變幻了數十種形態，覺得好笑極了。

霧氣團子沈默了一會兒，最終頹然地退讓了， “那個托尼.斯塔克這幾天已經維修完了所有的儀器，然後這家夥現在開始鉆研起了我們的核心技術，再這樣下去，我們這顆星球就要改名為斯塔克星球了！”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還想要的另外一樣東西。”

“……”這一次是更長時間的沈默。

奚安白並不著急，她坐在水域邊，用這段對方思考權衡的時間織就了兩個夢境。夢境織就好的那一刻，對方終於點了點頭。

“那個家夥之前曾經試圖侵略地球，但是在阿斯加德被阻攔回去了，那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宇宙之心出現，隨即有人在冥界打開了其他星球的傳送通道，宇宙之心好不容易從碎片聚合成一體，為了關閉通道耗費了很大一部分力量被徹底抽空。”霧氣團子想起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又抖了抖，“之後地球意識誕生，籠罩地球的保護罩出現，那位東宇宙之主也從沈眠中蘇醒，這才讓那個家夥無功而返。”

“但是他並沒有輕易放棄，或者說，只要無限原石還在地球上，那個人就絕對會再一次進攻地球，這一次將你們傳送過來的家夥算是那個人的親眷下屬的種族，他們原本就沒有離開地球，這一次也是打著裏應外合的主意，想要突破防護罩。”

“現在唯一能夠阻止這一切發生的唯有那位東宇宙之主，但是因為這些遠古神明力量過於強大，他們不可能同時保持蘇醒的狀態。現在東宇宙之主再一次沈睡，如果不是天崩地裂的大事發生，她輕易不會醒來。”

奚安白的手指靈巧地在水域中穿行，將一絲一縷的夢交織在一起，“那麽，什麽才叫做天崩地裂的大事？”

霧氣團子向一旁飄了飄，“起碼宇宙中的生物突然消失了一半這種事情不算。”他小心地窺伺著奚安白的臉色，“你應該明白，對於這種存在而言，他們隨心所動就能夠創造出不同的物種。我們對於他們，就像是一只飛蟲對於我們。你會在意某天飛蟲突然消失了一半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奚安白很清楚這一點，當年她將所謂的神明盡皆從地球趕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所謂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永遠都不會在意人類的想法。或許神明中也有異類，但是這些異類的力量太小了。

在與神明對抗的戰爭最激烈的時候，不是沒有神明向著奚安白發起了邀請，邀請她成為神明的一員。然而奚安白非常強硬的拒絕了。她永遠不會成為神明。可是在千年後醒過來的時候，那些將她挖出來的人看向她的神情是那樣的熟悉，他們戰栗著，恐懼著，於是將她奉為神明，期冀於她不會降下神罰。這是經歷漫長時間的造神過程，是當初那些被驅逐的神明對她的報覆。

一個完全不想成為神明，並且對於人類將希望全然寄托在這些虛無縹緲之物一事非常不滿的人，多年之後成為了人類口中新的神明，這是多麽大的諷刺啊！奚安白滿懷惡意地想著，如果是她，大概也會選擇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手段來報覆自己的仇人吧——你最不想要的，偏偏是你必然得到的。你會每時每刻都沈浸在這樣的痛苦中，清醒地看著自己不斷掙紮。

如果她最後依舊沒有成為神明，那麽她在這種掙紮中吃盡的苦頭也足夠了。如果她沒能撐過去，成為了神明，這將是她對多年前的自己最大的背叛。當初那些巨大的犧牲將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不管到什麽時候這都是唯一的真理，人終究還是只能靠人自己。”奚安白收回了手，無數水流在她手下凝結成一棵參天大樹，如果有刀劍在這裏的話，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本丸的萬葉櫻，“許多年過去了，像是你一樣的故人還有許多依舊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他們再一次遇見我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霧氣團子並不說話，像他這樣和奚安白算不上深仇大恨的人見到她的時候都是一臉驚恐，就更別提那些曾經與奚安白不共戴天的人了。

奚安白站起身，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你放心，我是個很遵守秩序的人。我們這筆交易還算公平，我會很快帶著我的朋友們離開的，但是還有一個小小的附加條件。”

“你想讓我們通風報信？”霧氣團子看著奚安白，這一次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逐漸幻化出了一張臉，神情凝重地說，“你明白這對於我們而言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而且，就算我們是不死的，但是每一次的重生耗費的不僅僅是漫長的時間，還有我們經歷數年才保存下來的知識和經驗，而且，如果你們輸了，那結果對我們可是相當的不妙。”

“我們不會輸的，因為你們也非常清楚這件事。”奚安白指了指籠罩著霧氣的天空，又指了指水域，“那無數的夢境早就告訴了你們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不得不說，在你們數千年的經營下，這顆星球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具備了神器所必須要有的一切條件。你看，這的確很可笑，明明嘴上說的話，所做的事都不希望和神明有任何牽扯，但是這種時候，居然還是拿神明的東西出來例證最有用。”

奚安白看著織夢者變幻莫測的神色，笑起來，“你思考的並不是幫不幫助我，而是如果你幫了我，能夠從我這裏拿到什麽東西對嗎？”她長出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利益的交換才能夠讓我們雙方都安心，那麽我在這裏對你做下一個承諾吧，如果你這一次徹底地站在了我這一邊，那麽未來，夢境所到之處，就是你們的國土。”

“你們不必再拘泥於這一顆小小的星球之上，這大千世界將會是你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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